這本入手許久，會突然拿出來看是因為 Steampunk 合輯裡面就收了本書三篇中的第一篇。一本書已經看掉 1/3，當然會想把剩下的 2/3 讀完。我不久前在談本書第一篇 "Victoria" (1991) 的時候，就提到這作品可謂讀爽的極致。在我的心目中，讀爽不只是故事情節深刻、精彩，人物刻劃細膩生動，還得看作者如何鋪陳經營，甚至於對背景知識的掌握與「操弄」也都要臻於上乘。儘管內容嘻笑怒罵，極為荒誕不正經，也沒什麼深刻思索的價值，Paul Di Filippo 在給「主流出版社」出品的第一部作品中應許了我的願望，完美地詮釋出閱讀的「爽」。
整體而言，全書有幾個特點是不得不提的。首先就是在遣詞用字與人物對話上刻意營造出十九世紀華麗古雅的風格，看到古人（而且還很可能是名人！）咬文嚼字地在那邊五四三，幽默笑果當場加倍。再來則是用典、用梗極為考究，就算故事主軸再怎麼荒誕不經，它們的確都是基於名人逸事，甚至實物證據而加以衍生的「合理」（我指的是幻想文類中可預見的「合理」）推測。作者自己沒下過工夫研究的話，這種玩法很容易露出破綻，然而 Di Filippo 就是有本事在這方面大玩特玩。至於偽科學（技）的橋段，雖然也很引人注目，相較之下倒不是特別的看點。
之前就提過 "Victoria" 故事大綱是維多利亞女王在加冕前失蹤，首相找來科學家商借他精心設計的基因改造山椒魚「性感」（之前沒寫到重點）女伴頂替，在尋找女王的過程還牽涉到國安／間諜活動、女權團體及教育等插曲。主線呼應了當時女王和首相 Melbourne 的曖昧傳聞（也因此結局真相揭露時極令人絕倒，原來大家都愛......）作者也為科學家主人公，也安排了像是原本實驗核子動力火車，結果把整座小鎮連同家人給香菇掉等一些人物立體化的旁支劇情，使得全篇讀起來更加有血有肉。這一篇還只是牛刀小試，設定在新大陸的後兩篇在 Di Filippo 完全上手以後更顯犀利。
第三篇 "Walt and Emily" (1993) 講的是米國兩大詩人 Walt Whitman 和 Emily Dickinson 在 1860 年震撼性的相遇、相戀故事。主軸倒沒什麼特別：Emily 的兄長因為婚姻不甚美滿，夥同一些具備類似需求的同志僱請靈媒透過「科學」方式前往靈界探訪。他們還在靈界中遇見綠小孩 Allen Ginsberg 等人（可惜這些當代詩人有的我不認識，但大體上只是跑跑龍套）。過程中兩人真的搞在一起，不過最後 Emily 發現 Walt「本色」，加上整個過程可比南柯一夢，是真是假無從測知，最後終究只是萍水相逢一場。Di Filippo 一定對兩位詩人的作品和生平、性格做過深入研究，光是一開場 Emily 初遇豪放不羈的 Walt 就很有看頭。關鍵時刻，兩人各自引用作品談情說愛更是另人絕倒。只可惜我對兩人詩作均無研究，也無法看出各節標題所引用的 Emily 詩句是否反映該節內容發展。
第二篇 "Hottentots"（首刊於本書）的故事題材取自 "Hottentot Venus" (Saartjie Baartman)。在米國東北新英格蘭地界，有意爭取哈佛教席，種族歧視意識強烈的瑞士籍博物學家 Lewis Agassiz 某日很不情願接受南非人 Jacob Cezar 與其妻 Dottie Baartman（即前述 Hottentot Venus 的女兒）請託，尋找並取回乃母外陰部（Sinus Pudoris）所製成（史實上 Hottentot Venus 即因此當作世界奇觀供人參觀展示），擁有強大神力的祕教崇拜物。這種神物自然有各方人馬前來爭奪，包括德意志條頓武士團兼地下特工、無產階級革命者等等。故事充斥著各式笑料，高尚的、低級的，葷素不拘。Agassiz 極為杜爛 Dottie 但卻屢屢被她所救，儘管這種見笑轉生氣的循環一再重覆，但卻帶來笑點的增幅效果。最後才揭曉這神物可召喚 H. P. Lovecraft（當然有點時代錯亂的感覺，不過裡頭有位 Howard Phillips 出來跑龍套 X-D，另外出來當臨時演員的還有 Herman Melville，擔任魚叉手）筆下的 Dagon 邪神，也是靠 Dottie 出馬，才在千鈞一髮中解決危機。本篇結尾提到達爾文發表《物種源始》真是神來之筆，當場將信奉 creationism 的 Agassiz 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其實也昭告浪漫譚故事的終結。其實 Agassiz 並非完全一無所有，至少他還有對他極為崇拜的新婚妻子，不過......我只能說 Di Filippo 實在夠狠、夠低路。
簡言之，本書絕對不可能成為行內經典，但極有可能成為某些具有特定偏好讀者的心中最愛。如果從這個角度來閱讀 Di Filippo 往後的作品，就能明顯發現他的確走出屬於自己的獨特風格。
閱讀版本：
Paul Di Filippo, The Steampunk Trilogy (New York: Four Walls Eight Windows, 1997)
作者官網：
http://www.pauldifilippo.com/index.php
作者專訪：
Enter the Octopus
Locus Online（摘錄）
Strange Horizons
網上評介：
Everything2
SF S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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