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係《羅摩花園》(《拉瑪迷境》,The Garden of Rama)臺灣譯本卷末導讀
十九世紀末發軔於英倫三島的「科學傳奇」(scientific romance)是現代科幻的主要源流之一,其中「人類超昇故事」(the tale of transcendence)──描述經由自我演化的結果,抑或外來的神祕力量,使得現代人產生本質上的轉變,成為更趨完美的新種族──在這個創作類型當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然而,這樣的故事在描繪烏托邦式樂觀前景的同時,也不乏針對明顯無法獲得超昇的當代世人加以嘲弄批判。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科學傳奇融入當代科幻,此一時期所崛起的科幻大師亞瑟‧克拉克(Arthur C. Clarke),就成為該題材的最佳代言人。逐一檢視他的名作:《對抗低垂的夜幕》[1](Against the Fall of Night,1953)、《童年的盡頭》(Childhood’s End,1953),乃至於《二○○一:太空漫遊》(2001: A Space Odyssey,1968),幾乎均承襲自歐拉夫‧史戴波頓(Olaf Stapledon)的神話外星人概念:外星智慧生命體不論就科技水準或精神層面均遠遠超越人類所能理解想像的範圍,經由「祂們」本身或「器物」的介入,人類也將突破現有的生物桎梏,邁向精神層面的超昇之路。一九七三年的《與羅摩相會》(Rendezvous with Rama),基本上也不脫這種思維。
十九世紀末發軔於英倫三島的「科學傳奇」(scientific romance)是現代科幻的主要源流之一,其中「人類超昇故事」(the tale of transcendence)──描述經由自我演化的結果,抑或外來的神祕力量,使得現代人產生本質上的轉變,成為更趨完美的新種族──在這個創作類型當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然而,這樣的故事在描繪烏托邦式樂觀前景的同時,也不乏針對明顯無法獲得超昇的當代世人加以嘲弄批判。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科學傳奇融入當代科幻,此一時期所崛起的科幻大師亞瑟‧克拉克(Arthur C. Clarke),就成為該題材的最佳代言人。逐一檢視他的名作:《對抗低垂的夜幕》[1](Against the Fall of Night,1953)、《童年的盡頭》(Childhood’s End,1953),乃至於《二○○一:太空漫遊》(2001: A Space Odyssey,1968),幾乎均承襲自歐拉夫‧史戴波頓(Olaf Stapledon)的神話外星人概念:外星智慧生命體不論就科技水準或精神層面均遠遠超越人類所能理解想像的範圍,經由「祂們」本身或「器物」的介入,人類也將突破現有的生物桎梏,邁向精神層面的超昇之路。一九七三年的《與羅摩相會》(Rendezvous with Rama),基本上也不脫這種思維。
只是這一回,克拉克似乎選擇較為「務實」的態度,認定人類無法參透超昇的媒介。高深莫測的外星造物猶在,但人類並未因此向上提升,探索的過程成為標準的「驚奇之旅」[2](Voyages Extraordinaires):羅摩太空船鉅細靡遺的科技描繪成為全書驚異感(Sense of Wonder)的來源。人們還來不及看清羅摩的全貌,它便已翩然而逝。
到了主要由簡崔‧李(Gentry Lee)操刀撰寫的《羅摩再現》(Rama II)和《羅摩花園》(The Garden of Rama),故事的主軸遂從「天上」落至「人間」。儘管李的太空總署工程師背景對於羅摩太空船的細部營造有著加分的作用,推動《羅摩再現》情節的,卻是第二次任務中,牛頓組員之間的互動關係,以及所遭逢的種種際遇。經過一連串近似於科技驚悚(technothriller)的意外變故,組員們各別的祕辛和圖謀也逐漸披露。全書在人類向進入地球軌道的羅摩二號發射核彈時到達最高潮。在此,超昇議題驟然浮出檯面:對於來意未明的先進異星造訪者採取敵對行動本為人類正常思維下的決策[3],卻往往因此暴露出自身眼界與心胸的狹隘,無法在演化過程中更進一步。反觀主人公妮可‧岱賈達和理查‧維克菲爾返回太空船的冒險歷程,特別是妮可帶有神祕色彩的心靈體驗,以及與異星鳥類之間,可以媲美史坦利‧溫波姆(Stanley G. Weinbaum)〈火星漫遊〉[4]("A Martian Odyssey",1934)的精彩互動,暗示了他們能夠突破人類偏狹的心態與侷限,具備與先進智慧生命共存共榮,翱翔星際的潛力。
如此對比在《羅摩花園》中獲得更趨明顯。兩千個人類移民甫取得全新的完美環境,竟無視於封閉空間內資源有限的自然限制,短時間內就將之消耗、破壞,進而向外擴張。雖然這和移民的組成分子脫不了關係,在某種程度上卻也反映出人類文明發展中自私、貪婪、不知節度的劣根性。另一方面,身陷囹圄的妮可,其心靈獲得更高層次的解放,在往後的故事中將可預見類似於克拉克經典作品中所描述的超昇精神體;勉強逃出生天的維克菲爾和鳥類的進一步接觸,不僅慢慢揭開該物種的神祕面紗,他自己也在與「外星網」的連結中,感受到類似的超昇經歷。人類物種的實質演化,也在妮可的小女兒艾莉,以及自願滯留於交叉點的歐圖爾與席夢身上埋下伏筆。
除卻前述的解讀方式,《羅摩花園》還包含了一些見諸於科幻作品的傳統議題:獨立生物圈系統在內部因素不穩定的情況下,如何維持其正常運作?新伊甸園的建立與崩壞,是否意味人類社會無法維繫烏托邦的存在?交叉點的老鷹是不是宇宙間至高仲裁者的代理人,而整個羅摩實驗就是斷定三個新興智慧物種是否已然成熟,可以取得繼續演化資格的最終審判?人類的擴張終究會與八腳蜘蛛碰頭,會不會又形成另一回合的人蟲戰爭?就拿本書前兩章所可能造成的「不倫」情節來說,撇開女性性自主權的思考不談,在當時的情境下,儘可能利用現有的少數個體以維繫種族的延續,乃是妮可一行人的首要工作。此時正如同創世神話一般,近親繁衍成為不可避免的手段。更何況最後以歐圖爾和席夢的婚禮作結,已經有效規避相同基因再次結合所產生的問題。就算此舉直接衝擊時下社會的道德觀,身為科幻讀者,必須以開放多元的角度來觀察、思考,而不是輕率地驟下是非對錯。
如果我們把羅摩系列的三本續集視為簡崔‧李所撰寫的三部曲,《羅摩花園》就是位於中間的轉折點。轉折中的故事不一定最為精彩好看,但起碼它在醞釀的過程中仍提供給讀者諸多的思考面向。這對讀科幻的人來說,不正是最大的樂趣嗎?羅摩太空船經過這些波折,終究還是飛向克拉克的超昇之路;科幻迷們藉由閱讀、思索和想像,同樣可以攀上演化的下一個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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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九五六年擴充改寫成《城市與星》(The City and the Stars),為克拉克最為膾炙人口的作品之一。
[2] 原為儒勒‧凡爾納(Jules Verne)冒險故事的系列名稱,除了旅程上的點點滴滴,特別著重精確詳細的科學描寫。後來泛指此類作品。
[3] 早在一九五一年,科幻電影《地球靜止不動的那一天》(The Day the Earth Stood Still)就處理過類似情節,克拉克更推崇本片為他心目中史上十大科幻電影之一。
[4] 〈火星漫遊〉合理描述人類與非人形外星智慧生命體在對彼此全然陌生,無法以正常模式溝通的情況下進行互動、瞭解,並攜手克服困難的歷程,成為科幻史上第一部探討此類科幻題材的典範作品。
[1] 一九五六年擴充改寫成《城市與星》(The City and the Stars),為克拉克最為膾炙人口的作品之一。
[2] 原為儒勒‧凡爾納(Jules Verne)冒險故事的系列名稱,除了旅程上的點點滴滴,特別著重精確詳細的科學描寫。後來泛指此類作品。
[3] 早在一九五一年,科幻電影《地球靜止不動的那一天》(The Day the Earth Stood Still)就處理過類似情節,克拉克更推崇本片為他心目中史上十大科幻電影之一。
[4] 〈火星漫遊〉合理描述人類與非人形外星智慧生命體在對彼此全然陌生,無法以正常模式溝通的情況下進行互動、瞭解,並攜手克服困難的歷程,成為科幻史上第一部探討此類科幻題材的典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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