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antas 兄在他的蓋普恩基地寫了一篇很值得閱讀的文章〈台灣讀者之於西方科幻〉,只是他提到「要當 DaNee 口中的科幻專致讀者,大概只有想當科幻學者的人才辦得到」這一點,我才發覺有必要再針對這個名詞做一些更清楚的說明。
「科幻專致讀者」(dedicated sf reader)一語在華文科幻界首見於我的〈如何以科幻讀者的身分了解科幻〉,但它並不是我所發明的辭彙,而是典出 David Hartwell 的 Age of Wonders: Exploring the World of Science Fiction,意指「專心致力於科幻閱讀的讀者」。我在那篇文章中則認定,科幻讀者練到這種等級,不但能「全盤了解所屬的科幻文化;若有機會,還可以透過各種和其他讀者/研究者/專業人士的對話貢獻自己的力量。」不過,這不代表科幻專致讀者就一定得要當科幻學者。或許應該反過來說,科幻學者(假設我們都認定只要寫過科幻學術論文或專著的人就叫「科幻學者」)還不一定就是科幻專致讀者。
當初我在寫這篇文章(原文是我在英國的作業文)的時候,映在眼簾的科幻專致讀者形象,是我在科幻評論領域的四大偶像:Gary K. Wolfe、John Clute、Cheryl Morgan 和 Nick Gevers,其中只有 Wolfe 算是學院出身的學者,其他三位都是專門的科幻評論家。就算是 Wolfe,他最主要的名聲也是來自於每個月在 Locus 雜誌上的書評專欄。他們是可以靠贊聲或筆鋒影響科幻的人物,權威程度甚至超過一般的科幻學者。話說 2004 年在英國科幻年會(EasterCon),某場討論 Arthur C. Clarke Award 的座談上,某位擔任過評審提到他們必須要在半年多的時間看完四十幾部小說,決定入圍名單後更要把每一本再好好細讀個 n 遍。當時我就坐在 Morgan 大娘的旁邊,聽她直呼「這有什麼難的?」的確,對一個月可以看十本以上的高手來說,半年四十本實在不算什麼。
舉到這幾位大頭未免也太高遠了些,我這輩子再怎麼努力大概都做不到(儘管這是我的願望)。把目標放近一點好了。正常的科幻迷集會(convention,世界科幻年會 WorldCon 是其中最著名的一個)裡的座談場子,總是會有一些聽眾,去掉作家作品的粉絲,有那麼一小撮人,當他起身發言的時候,總會提出精闢的見解或是絕妙的問題,讓在場眾人無不用心思索;走到 Dealer's Room,那個擺二手書攤的老闆,沒事坐在那兒靜靜看書,客人上門尋書時總能立刻挖出目標物,並且還一古腦兒地推薦同類型主題但也許不為大眾所知的瑰寶;休息區裡那一票圍在大咖身邊談笑風生的不知名人士,湊過去聽才發覺他們正繼續之前意猶未盡的深入話題......這些人儘管名不見經傳,但他們卻一點一滴地在科幻圈內發揮自己的影響力。前面說的還是看得到的部分,在看不見的另一面,訂滿大大小小各種科幻雜誌而且都讀完的強者、從提名到決選,絕不遺漏每一個欄位的雨果獎投票人、駕鶴西歸後留下遺囑叫家中晚輩把以五千本為一個基數的私房書捐給圖書館的無名前輩......這些都是科幻專致讀者的真實形象,也是只要立志、只要努力,在可預見的將來或許得以達成的目標。
在臺灣這個地方,真要放手來當「科幻專致讀者」,是有它的困難之處;但是不做的話,又怎麼能達得到呢?「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一路上也許孤單,但絕不寂寞。當臺灣科幻的推動力量不再是某個登高一呼的領導人(哪一代都一樣)、某個特定的推廣集團,而是來自於專致於科幻的讀者「群」時,大概就是我們成功的那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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