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Hand That Takes (《造化之手》，2003) by Paul Harland

臺灣科幻發展基本上均為（該死的）大中國主義者把持，所以才會有啥「中國風味」這種口號／特色出現，作品中關於臺灣社會的書寫還少過架空式的世界設定。除了宋澤萊幾部幻想味較濃的作品，以及黃凡比較偏向都市文學風格的部分創作以外，可說完全缺席。而徹底以（擬）真實臺灣地域為故事舞臺的科幻，看來看去就數「祖國」荷蘭作家 Paul Harland 的這本《造化之手》夠格而已。

此間讀者大概對故事背景比較有興趣。大概作者對臺灣的經驗與印象來自於李登輝時代前期，這個近未來的臺灣是「中華合眾共和國」（the United Chinese Republics，沒錯，統一了，但中央政府在臺北市，應該頗符合不少「三民主義統一中國」迷夢者的期待）的核心，成為世界經濟強權，經濟力強大到買下韓國，正準備買日本。故事主人公 Jeremy Rose 是多情臺灣外交官與北愛爾蘭共和軍女成員所生的兒子，正業從事基因工程改造，業餘則是書法高手，生活習慣比臺灣人更像臺灣人（書裡是這麼自述，不過實際讀起來不到那麼程度）。此番前來臺灣，乃是要尋找他日籍同性愛人──畫家 Shigeki（茂樹）的下落。同時間發生多起藝術家命案，死者生前均在北市某私人診所安裝人工巧手；藉由這雙手的幫助，可以快速創作出超一流的作品。然而，屍體發現時，他們的手全都不翼而飛，無一例外。

從故事主軸來看，本書屬於（後）叛客科幻推理故事。謎題在 Part I 得到初步解答，但到 Part III 又有更進一步的駭人發展。然而，本書又可視為外籍人士看臺北的標準之作。儘管場景幾乎都在臺北市，除了少數配角及過場人物，故事核心角色全都是外國人。或許正是這樣的書寫態度，作者才能夠以獨特的視角覘看，並鉅細靡遺地描寫這片往往被臺灣乃至於臺北人視為理所當然的土地，以及種種生活翦影。我第一次閱讀本書的時候，還特別跑去實地勘察，驚訝地發現作者 Harland 完全正確無誤地重現被騜前市長惡搞軸線翻轉前的艋舺龍山寺周邊景象。真要計較有什麼錯誤，僅僅只有龍山寺的擲筊求籤流程和真實版有所出入。

另一方面，Harland 對於同志情感的刻劃也極其深刻。Rose 一直走不出自己的傷痛，儘管與泰國人 Pittaya 的戀情稍稍緩和了一陣子，然而工作與愛情的雙重打擊所造成的反噬與壓力又不得不逼使 Rose 回到一開始的老路。全書完全未正式登場的 Shigeki 宛如鬼魅般縈繞、啃蝕 Rose 的心靈，到最後才發現原來他確實以另類形式和 Rose 長相左右。或許此道中人讀了會更有感覺。

然而，本書謎底揭曉時，卻讓我有「華麗的失敗」之感。Harland 大概還是抱持西方一神本位的宗教觀，錯估龍山寺觀音信仰對臺灣人有絕對影響力，大幅降低結局的說服力，再度證明文化隔閡仍是創作者難以跨越的鴻溝。

PS.
我到英國時曾和恩師談起此書種種，並想找機會訪問作者，畢竟這樣的作品在科幻圈絕對稱得上是異數。遺憾的是，Harland 在 2003 年六月十七日遭到其同性婚姻的丈夫謀殺身亡，本書也成為他的最後遺作。儘管他英年早逝，他的名字將隨著荷蘭科幻界的最高榮譽獎項一直流傳下去。


閱讀版本：
Paul Harland, The Hand That Takes (Dublin: Aeon Press, 2003)

恩師 Andy Sawyer 的書評：
http://www.verschijnsel.com/html/the_hand_that_takes.html